[西藏日子]拉萨的夜与昼

30.09.2014  12:16

  编者按:在最近召开的对口 援藏 20年电视电话会,中央强调,对口援藏工作是长期的政治任务。对援藏干部双重实行管理,并强调要做好援藏干部人才返回内地后的工作安排。援藏,对很多人来说,意味着离开熟悉的环境,舒适的家庭,体味另外一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。本网将推出[西藏日子]系列,由援藏人亲身讲述自己在西藏的真实故事。

  媒体人张少敏的一天往往是从夜里开始的:

  夜与昼合成一天。对于我来说,总是感觉夜长昼短。做报纸注定与夜结缘,黑夜紧紧包裹着我的援藏生活,丰富多彩而回味悠长,感觉倍加温暖。

   吃啥,吃面去吧

  陕西人爱吃面。“老秦人家”是我常去的一家面馆。

  上夜班时间紧张,晚饭懒得回公寓食堂吃了,就在报社附近的饭馆解决。“吃啥呢?”“吃面去吧。”深谙我嗜好的同事,经常这样附和道。他们也爱吃面。

  附近的面馆倒是不少。东面二三十米,有家“泡椒牛肉面”;对面生态园路东,是“陕西面馆”;东面红绿灯向南,一中对面,是“凤鸣面馆”;向东走八九百米,江苏路南、旅游局对面是“老秦人家”。“泡椒牛肉面”太辣,“陕西面馆”和“凤鸣面馆”味道一般。这三家我很少去。

  出报社门向东走,不到二十分钟,就到了“老秦人家”。拉萨路边的两层店面,一层经营,二层住人,布局都是这样。“老秦人家”不大,六张橘黄色的小桌,就将一层挤得满满当当;二楼是操作间,做好了由老板娘或服务员端下来。

  这里的臊子面、扯面或是烩面,很是筋道,味道正宗。凉拌面皮、醋粉,也十分可口。进入店内,经常只见食客,或埋头吃面,或静坐等待。

  冲着狭窄的楼梯喊声:“老板娘,来碗面。”蹬蹬蹬的声音响起,老板娘下来了。她脸庞方正白净,身材苗条,不到四十岁的样子,一口纯正的陕西话。点菜、端饭、结账、收拾桌子,跑上跑下,很是麻利。

  她的儿子,十七八岁,瘦高个儿,好像总是睡不醒。客人来了,他一副爱不搭理的样子,行动慢慢吞吞;客人走了,也不收拾桌子。经常能看见她用陕西话教训他。他呢,或趴在最里边的桌子上,睡着一样;或用胳膊支着头斜靠在桌边,眯着眼睛。

  去年七八月,老板娘的儿子回老家了,店里雇了一个藏族女孩。她人倒是勤快,就是不怎么听得懂汉语。客人用手指菜名,她照猫画虎地写下来,一笔一划,写得很是小心翼翼。客人多的时候,都喊着点菜,她就手忙脚乱。没个几个月,就不见了她的人影,大概被辞退了。现在,面馆依然是老板娘忙上忙下。

  我从没上过二楼。扯面声,切菜声,锅碗瓢盆声传下来,偶尔听到几声男人说话,大概就是男主人了。

   40分钟,散步三公里

  开完每天例行的编前会,布置好工作,我就去散步。这时是晚上8点20分左右。

裴哲已经站在楼下报社的院子里了。裴哲是陕西老乡,爱运动。他微胖,头发稀少,三十出头。

我们步伐不大,速度不快。出了大门沿江苏路向西走,经过区委宣传部,再沿康昂多路向北,到区政府东门右转,沿宇拓路走到拉萨电影院,再顺朵森格路向南,到江苏路后原路返回报社。有时从宇拓路一直走到大昭寺广场,再沿鲁固路的小巷子回到江苏路。

  走这样一趟,3公里多,40多分钟。

  夏天时,天还亮着;冬天时,夜幕已降临。我们每晚就这样走着,有时给家里打个电话,向爹娘、媳妇报个平安,有时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点什么,更多的时候是各自默默地走着。左边是来往穿梭的车流,右边是即将打烊的商铺,里边的人悠闲地吃着晚饭,看着电视。脚步迈开,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了,心也就静了。

  年初,裴哲说颈椎不舒服,头晕,一天两头地去医院检查,也查不出原因,打算请假回老家西安检查。那段时间,他走在我前面,步子很快。过了一阵子,他说医生告诉他身体没问题,大概是心理作用。这时候,他的步伐也和我一致了。

  经过朵森格路西的穆德土特产店时,在门口,偶尔会碰到戴个近视眼镜脸膛红红的店主老马。我们就会聊上几句,生意如何,进了什么新货。他的爱人端坐在柜台后面,抱着外孙女。

  鲁固路西有家炸土豆店,老远就能听到哐当哐当地响声。那是在用机器清洗土豆,磨掉土豆的皮。机器安放在店外。炸土豆的香味,从店内飘出,在夜幕中隐隐扩散。哐当声和香味,四季不绝。

  签版之后,又是笑颜

  散步归来,立即工作。

  快速浏览编辑们已经开始制作的版面,询问主要领导和重要会议的稿件审没审,提醒编辑补上遗漏的重要稿件,重新调整编排不合理的版面,换掉不合适的图片,重新拟定新闻标题……就这样,边浏览排版系统,边给编辑发信息,边打电话。

  有人嫌麻烦,不想换稿,就跑来办公室,说个理由想蒙混过关。我说:“必须换。”他脸一耷拉,一声不吭地回去了。一会儿,又有编辑来问,某新闻事件又有新进展了,怎么办;一会儿,又有人为一个新闻标题,抓耳挠腮地跑来,问这样做标题行不行……

  晚上的编辑办公室和排版机房,吵吵嚷嚷,就跟打仗一样,你来我往,但紧张有序。

  四周居民楼里的灯一盏一盏地灭了,报社编辑楼内依然灯火通明。

  稿件换完了,标题到位了,校对改过了,编辑们一个个捧着刚从打印机出来还有余热的版样,如同捧着出生的婴儿,兴高采烈地找我签付印来了。

  “付印”。我写上这两个字后,他们一个个释然。先前脸还耷拉着的,不知什么时候已换做一副笑模样。

  楼道传来脚步声和欢声笑语,编辑们三五结伴下楼回家。办公室与机房又恢复了平静。而一旁的印刷车间内,吱吱呀呀声开始响了起来,那是印刷工人在调运、安装纸张,为印刷做准备了。

  这时候,时间经常是凌晨二三点。

   晃晃悠悠,回公寓

  凌晨二三点,经常是我回公寓睡觉的时间。而这也是边久每日酒驾的时间。

  边久是报社接送我的司机,是个酒鬼。他夜里喝酒的时候多,不喝的时候少。

  签版付印全部结束后,我给他打电话。“张总,我,我……就过来。”显然,他又喝多了。

  边久好喝啤酒。坐到车内,虽然窗户开着,我也能闻到浓浓的啤酒味道。即使在寒冷的冬天,我也让窗户开着,好让他清醒点。

  他点火,没着,再点,终于发动。车慢慢地、颤颤巍巍地行进着。他还不忘来点音乐,有时跟着哼两句,有时一声不吭。前面红灯了,他也能踩刹车。绿灯了,他还没启动。车后传来喇叭声。我用胳膊一捅他,他猛地嗯一声,车又前进了,依然是慢慢地、颤颤巍巍地。

  有时,他还发几句牢骚,有关于社会的,有关于单位的,最近几个月说的最多的还是他的退休问题。

  前几年,深夜街道上的车很少很少,他送我没有出事;今年,深夜街道上的车很多很多,再加上铺管道路面狭窄,沟沟坎坎多,他送我依然没有出事。

  真实个奇迹!

  除了爱喝酒之外,他没有缺点。

  边久4月20日就要去驻村,再回来就是半年以后了。驻村点在墨竹工卡的甲玛沟赤康村。

  半年以后,我也回北京了,不知他能不能如愿退休。

  求求你,别打手机

  白天上午,我最怕手机响。

  这是所有上报纸夜班人的职业病。

 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,不是嫌它打搅了休息,而是非常担心昨夜编辑的报纸出了什么问题,有人“兴师问罪”来了。

  我这颠倒的生物钟,亲朋好友没有不知道的。一般情况下,上午是我睡觉的时间,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,他们不会给我打电话。

  电话铃声猛然响起,我的心跳立即加速。一看是领导或同事的电话,心里就更加紧张忐忑,报纸什么地方出错了:领导职务、排序不对,还是领导图片印花了,还是其他地方有差错……

  我的神经已经很脆弱。

  所以,我的口头禅是:“求求你,上午别打手机。

(责编:范凡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