廖东凡:一个人在西藏的经历

14.02.2017  00:31

     廖老师还是走了。病卧多年,受尽折磨,终得解脱。作为他的老友,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,既沉重难过,又多少有些释然——真的,几十年里看惯了他的笑脸,实在不忍去想病床上的模样。大家都叫他廖老师,仿佛“官称”,于我而言,却是真正的师长加兄长:当年我进藏时对西藏民间文化几乎一无所知,的确是在廖老师的引领下登堂入室的。通过廖老师还结识了边多老师,他们给予的指点让我受益终生。现在他们都不在了,然而缘分还在,真情还在,尤其是,作品还在,并且不会过时,因为他们所“抢救式”记录的,是来自民间的宝贵文化遗产。

  我写廖老师的第一篇文章《一个人在西藏的经历》是在1984年,发表于《西藏文学》,惟其年代久远,才有那么多细节再现。最近的十多年间还有两篇,一为应出版方邀约为廖老师主编的《世界屋脊上的神话和传说》丛书四册所写书评,一为廖老师专著《拉萨掌故》所写导读,忝为序言。今天重新读来,不禁唏嘘。见于西藏网,聊表追思之情。

   一个人在西藏的经历

    “吉普赛人”

  (1961-1969)

    当雄草原被两侧的雪山挤成狭长的带子,一支马背上的歌舞队在这带状的秋季草原上迤逦行进——这画面被定格在许多人的记忆中。也是廖东凡西藏生涯三部曲中的开篇:“吉普赛人”之歌。

    蓝得要命的天空,太阳慵懒地移动。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翻江倒海地卷起大风,噼里啪啦砸来冰雹,或是飘飘洒洒来场细雪呢!“吉普赛人”生活艰苦,也浪漫。冰雹过后,拉萨市业余文工队的队员们重整旗鼓,又在马背上叽叽呱呱笑着,高声吼着。从一个牧场到另一个牧场,从一个帐篷群到另一个帐篷群。

    那一天(很多年前的一天),当这支人马出现在离果涅部落还有十多公里的龙热山上时,牧人们就欢呼着奔走相告:“拉萨的‘谐巴’(歌手)来啦!”“拉萨的‘谐巴’来啦!”

    草原上燃起了象征吉祥的松烟,牧人们捧献洁白的哈达。为欢迎文工队远道而来,果涅牧场举行了盛大的赛马会和歌舞会。黄昏,汽油灯咝咝燃起,演员们在帐篷里开始化妆。

        这时,廖东凡走进临时舞台,用不太标准的藏语开始演讲:

  “乡亲们,演出之前,我先讲一段故事——我的同乡雷锋的故事。”

    这位高高瘦瘦、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的出现,在观众席里引起了一片“啊啧啧”的骚动。“汉族!是汉族!”“用藏语讲故事?啊啧啧!”

    是夜,廖东凡和队员们挤塞在一顶牛毛帐篷里。透过篷顶天窗,可以望见深邃天空,几粒明明灭灭的星星。三年了,来西藏工作整整三年啦!

  20世纪60年代初的名牌大学生像金子一样宝贵,可是刚从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、自愿要求进藏的廖东凡,却被分配到最基层工作。草创时期的拉萨市业余文工队,由一群街头青年组成。队员中不乏当过小僧人、小乞丐、小商贩的,国家给每人每月只补贴18元,平时靠筑路、做鞋、到藏医院制药的收入维持生计,晚上才是排练节目时间。

    哪里像个正经单位啊!难怪许多人为他惋惜:“天呀,一个堂堂的北大学生……”但是廖东凡没有抱怨——不是打算干一辈子么?就该近距离接近藏族人民。工作生活在一起,他是他们的汉语老师,又是他们的藏语学生。渐渐地,粗通藏语了,可以用藏语交流思想感情、用藏语编排文艺节目了。真好!他觉得仿佛多长了一双手,多长了一双眼睛,眼前出现了一个更为广阔的新天地;他甚至觉得脚下生了根,一边从大地上汲取,一边又在释放着自己的能量……

   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藏族民间文艺的呢?是那一次吗,看人家打“阿嘎”(建筑夯土)的时候?哪里是劳动,分明是优美欢快的集体舞:那是雨季到来之前的一个清晨,廖东凡正在楼顶平台上做早操,忽然发现众人登上对面的楼顶,男女各站一排,富有节奏感地挥动手中的工具,边劳动边豪迈地唱着:

  “请看我的左手多强壮,

  请看我的右手多强壮,

  呀啦嗦!用我强壮的左手和右手,

  把拉萨打扮成待嫁新娘一样……”

    廖东凡感动了,陶醉了。也许就从那时起,今生朝向藏族民间文艺的方向就确定了。

    从民间艺人那儿采集民歌,借鉴民族曲艺形式,编排一个又一个节目。满台节目,大都是他自己或与别人合作编出的。文工队办得小有名气了。

  这支小有名气的文工队就要去北京汇报演出了!一想到这儿,帐篷里的廖东凡更睡不着了。不知盘算过多少回:去北京,去度过了难忘的五年大学生活的北京,拜望老师和同学们……该向他们讲些什么呢?讲这几年艰苦而快乐的动荡生活?讲那一个个美丽的藏族民间故事?还是唱支民歌,跳个踢踏舞?顺便再回湖南湘潭家乡一趟,看看老母亲……

  含笑沉入梦乡。不知什么时候又醒来了。怎么憋闷得透不过气来?想撑起身子,却又动弹不得。挣扎着摸到天窗地方,好不容易探出脑袋——嗬,白茫茫一片!帐篷让雪压坍了,足有大半尺厚。

  然而后来却没能随队赴京。因为出身有问题。同时还刷下一批家庭和社会关系复杂的演员。这是他进藏后遭到的第一次打击。就像一蓬燃烧的火,一下子给覆上一大块冰。那个黄昏,他在拉萨河边散步,想了很多,又仿佛一片空白。当幸运的队员们踏上飞机舷梯时,他又带着那不幸的一群到农牧区深入生活,排了一台新节目。三个月后重返拉萨汇报演出,引起了小小轰动。就这样,往后每遇不公正待遇,廖东凡总是在短暂的不快之后,又抬起头来,以加倍的工作热情和工作量,表白着自己。

  在市文工队待了八年之久,廖东凡完成了“藏化”过程。藏历年一大早,他身穿藏装,在文工队挨家演说吉祥“折嘎”;策马在深山峡谷中,参加修复古迹扎耶巴石窟的劳动;在民间艺人中记录民歌,乘牛皮舟沿拉萨河采访;牧场上,与人们通宵达旦狂欢,跳“锅庄”;躺在高高的青稞垛上守夜,看满天闪耀的星光,听藏族老人讲关于星星、关于流水的故事……俨然成为藏族一员,凡有关西藏的一切他都热心,凡能插手的工作都少不了他的份儿。他爱大家,大家也爱他。

  “翻身农奴”

  (1970—1975)

  拉萨以西三十华里,有座造型奇特的山,像一个被毁坏了的晶体,排笔似的山尖犬牙交错,险峭挺拔。这山名叫协嘎热(“水晶山”之意),山东面是著名的哲蚌寺。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,哲蚌寺的七千七百名喇嘛正围着硕大的铜锅喝酥油茶,不想天际飞来一只大鹏金翅鸟,把盛着滚茶的铜锅抓起飞走了。众僧群起直追,吆喝的,击鼓吹号的,一时轰响。那金翅鸟有些惊怕,加之爪子烫得受不住,只好弃锅而逃。一大锅酥油茶从山头浇将下来,好端端一座透明的山被烫成斑驳而残缺的样子。

  这样热闹的传说谁不喜欢——记下来;“东嘎公社?东嘎什么意思,‘白海螺’?”好名字,记下来。水晶山下,有一座褐色石崖,那儿的传说有点儿像莱茵河上的罗累莱:星光闪闪的夜晚,石崖上坐着一位少妇总在梳理长发,总在哼着忧郁的歌。她把睡着了的赤裸婴儿放在崖下青草地上,有人走近,她就一遍遍地说:“ 咕叽(“劳驾”),不要弄醒他;咕叽,不要弄醒他!”

  廖东凡夜间常独自路过崖下,真想亲眼看看那母子俩,可每走到这儿又忍不住小跑起来。

  县里派他专职负责翻身农奴演出队,编、导、演集于一身。那些年里,他率领这个演出队转徙各处,住过哲蚌寺颓败的经堂,住过堆龙河上的水磨房。他拿出每个月的三十斤口粮——内地运来的四川米、陕西面——请大家聚餐几顿,然后再把手伸向每一个糌粑口袋:队员们都是自带口粮。长期吃不到蔬菜,嘴唇干裂,结成痂壳,强烈的紫外线又使他的脸一层层地脱皮。也常去拉萨,步行,骑马,或者搭乘顺道的运粮运草的马车驴车,都是为演出队的事儿:借服装啦,要琴弦啦,有几回推着青稞糌粑去换大米——农民演员们多稀罕大米呀! 拉萨几个专业文艺团体的人都认识他,每见其人风尘仆仆前来,身边又总跟着一群穿粗氆氇藏袍的农民,就揶揄他:“‘翻身农奴’又进城啦——”,从此,他又得了一个“亚朗新差(翻身农奴)”的称号。

    早在1964年,他就在东嘎村一带扎了点,东嘎就像廖东凡的“娘家”,常来常往;70年代这几年,他就驻扎在此。再住后几年,改革开放了,当年的文工队员在80年代初期都成了农村中的人物。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,思想很开通,农村政策一放宽,就闻风而动,包产到组,包产到户,买拖拉机跑运输,收入一下子就上去了,在全自治区也小有名气。原先演出队的“管家”平措次仁真成了好管家,当了十二户的组长,两台拖拉机,里里外外操持得有条不紊。他正培养自己的三个儿女,上小学,上中学,将来还想送他们上大学,去北京或出国深造,很有些新式农民的味道了。从前的大提琴手次珠,现在拨弄着百多口人的心弦。他领着一个老弱病残组成的专业组,挣钱还了三万元欠款,买了两台拖拉机,每个工值折合好几块钱哩。

    廖东凡真高兴:都有出息。那几年里,每逢年节,有时星期天也往那儿跑。领回乡亲们看病,给他们送药,帮助购买新式农具,为脱贫致富出谋划策。人们欢迎他,无论老少,都沿用一二十年前的称呼:“格(老师)小廖啦!”端出干硬喷香的炒蚕豆,也端出满脸的笑、满肚子的话。好多人家的相框里都有他年轻时的照片。廖东凡有时会想起一位盲人老阿爸。那年拉萨搞武斗,老阿爸让女儿搀着步行到拉萨,找到廖东凡恳求说:“跟我回去吧!你是汉族阿妈生下的儿子,要是在藏族地方给打伤了,我们的骨头都会痛碎啊!”他还想起有一年他在拉萨人民医院做阑尾手术,他的队员们都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哭泣。原来他们以为肚子上划了一刀肯定要死了。廖东凡听说了气不得又笑不得,不顾刚缝线的伤口,溜出病房把他们骂了一通。队员们还是不放心,每天都轮换着陪同,晚上就铺张羊皮睡在他床前的地板上……

  每想起这些往事,总觉得有一股温热潜流,涌动于生命之中。因此而热爱,而痛苦,也存有歉意。

  极“左”的年代里,廖东凡常因家庭问题遭受委屈。可悲的是,他有时也难免用极“左”的眼光待人处事。比如说,年轻时曾辜负过青梅竹马的女友的一往情深:因为她出生于旧官宦家庭;又比如说,市队巡回演出到热玛岗地方,他了解到当地学大寨,要在沙地上打井。桑结老人不同意,说石头上能栽花,云彩上能跑马吗?得到这素材,他赶编成小歌剧,表现“两条路线”斗争,当晚就在村里演出了。事隔16年后,廖东凡重返热玛岗采风,才知当年沙地上果然没打出井来,但桑结老人作为“保守人物”也一直没能治起头来,直到临终都郁郁不乐。廖东凡受到强烈震撼,感到深深的自责:我们搞文艺的,千万要懂得这支笔的分量!

  还有一层积郁在心底的歉意。在他度过的许多不眠之夜里,每到凌晨四五点钟,高原仍是夜深沉,他便打开门,倚着栏杆遥望东天。在家乡,该是黎明了。女儿还在酣梦中,妻子一定早起了。多年来她独自担起了整个家,他没能帮上一把。是啊,什么时候能问心无愧,对谁都毫无歉意呢?

  “民间艺人”

  (1976-1984)

  喂,北大的老同学们,你们现在都在干吗呀?你们知道我正要干吗吗?

  1982年夏,廖东凡与同事次旦多吉进行了一次远征,去被人称作“隐藏在云雾雪山密林中的人间绝域”的墨脱县采风。当他站在海拔5200多米的多雄拉雪峰之巅时,忽然想起了昔日同窗。

  大多是文艺教育界的中坚了,学者、作家们。可是我却要去原始森林,寻访“很久很久以前”的故事。似乎有人说过,往往一篇小说就能使人一举成名,而从事民间文学的可能终生默默无闻。也许是这样。可是如果在这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,艰苦并快乐着呢?所以年近半百,我还乐意奔波。他们真想象不到我的生活是怎样的。那一回搭乘拖拉机到了珠峰脚下,上坡下坡,在拖斗里翻前滚后,而且差点儿没给冻死。在珠峰西侧住了十多天,每天早晨爬到岗嘎山上看珠峰。云海里,十几个差不多高的山头渐次显露,究竟哪个是珠峰?请教了当地人,才知道最不起眼的那个就是。多雄拉雪山是喜马拉雅东端尾闾,与著名的南迦巴瓦峰遥相对应,现在它在我脚下。

  墨脱在喜马拉雅南麓山地热带地区,是西藏也是全国唯一不通汽车的县份。多雄拉大山的盛夏,虽说是驮运队通行的黄金季节,那形象也就像一头白色的狰狞巨兽。山势险恶,积雪过膝。热带与寒带气流在此交汇,自古被称作“阴阳界”、“鬼门关”。注意切忌吼叫,一喊就会下冰雹。常有人遇难,或在滚石区被击中,或在积雪区被冻僵,或在瀑布区失足落下深渊。曾有一个年轻的军人,在山顶想喝口酒取取暖,不想刚把酒壶举到唇边,这姿势就成永远的姿势了……险是够险的,累也够累的。累得你连哭的力气都没有。廖东凡不幸中年发胖,心脏已发生病变,冒险登山,再累也不敢停下,怕这一停就给“定格”了。壮观也真壮观:山腰开满杜鹃花,人在画中走;山顶银装素裹,死亡一般静美;而一条条瀑布则如群龙腾飞。下山,垂直分布几个气候带:积雪地带、高山草甸、针叶林、阔叶林、芭蕉、毛竹是终点站。进入蚂蟥区。大片茂密的青草,几乎每片草叶都附有一条蚂蟥,一有响动,每片草叶上的蚂蟥都摇曳起来,犹如金蛇狂舞,叫人腻歪得直想吐。走不甚远,廖东凡的白衬衣已是血迹斑斑了。就这样,此后在墨脱的两个月里,他常常穿原始森林,攀悬崖峭壁,过编得密密层层蛛网似的藤索桥,去山民猎户家访问,采录了大量的门巴、珞巴族神话传说、风土习俗。真苦!连惯于吃苦的廖东凡都觉得其苦难耐了。

    那一晚,住在梅日村珞巴族猎人琼多吉家。没有蚊帐,蚊子多得劈头盖脸。不远处水声轰响,不知名的鸟儿叫得凄厉,鸡在阁楼上老是弄出些动静,老鼠不时从头上身上蹿过。尤其糟糕的是,白天被外号叫“蒙古兵”的毒蜂蜇了右手,虽说吃了解毒的蛇药,还是又胀又疼。听说被这种蜂子蜇了,搞不好要送命的。好心的主人烧起玉米芯熏蚊子,蚊子倒是熏跑了,可是人也热得受不了了——整整一夜没睡着。第二天上路去卡布村,又是险路。左边是密密的名叫“猴子哭”的不长树皮的树林,右边是深深的峡谷,谷底是雅鲁藏布江令人心悸的咆哮。右手肿得像大面包,拐棍抓不住,一脚踩空,摔倒在悬崖边,幸亏让凸起的大树根绊住,不然恐怕要被水葬了。廖东凡老大会儿没起来:搞民间文学的真苦!真苦!而此刻,同学们可能正在窗明几净的书斋里著书立说吧……豪迈感没有了,一阵悲凉袭来,忍不住落泪了。

  只是到了珞巴族寨子卡布村,才又兴奋起来。支部书记江布多率领全寨男女老少在山路上迎接,簇拥着他们走进村寨。房东阿爸嘎钦的家变得像过年一样热闹。村人背来桃子、香蕉、甜瓜、蔬菜,还排起队来,依次各献一瓢鸡爪谷做的蔓加酒,那是非喝不可的。

  在卡布村紧张地工作了五天,天天如此。珞巴族神话传说也像珞巴人一样使他激动又应接不暇。廖东凡长吁一口气:和这一切相比,一切磨难算得什么,不虚此行,不虚此行!

  从1979年起,廖东凡专职从事民间文学工作以来,不过几年时间,就和同事们搜集整理出藏族、门巴族、珞巴族民间故事上百万字,民歌数千首,正在陆续出版。其中他和另两位藏族作者合作翻译整理的《西藏民间故事》(第一集,廖执笔),荣获1982年首届全国民间文学一等奖。除此,他还撰写了有关西藏歌舞、曲艺、风土民俗等方面的文章多篇。一些藏族学者也每每惊讶于他的博闻广识,他又有了“民间艺人”的美名。从前不太熟悉他的人,还专程拜访他,从他这儿“采风”呢!

  1984年春,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对廖东凡进藏23年来的工作成绩予以表彰,并给予晋升两级工资的奖励。工作和努力获得社会承认固然重要,西藏阅历丰富了自己的人生尤其让他深感欣慰,而经他搜集整理来的民间故事和传说,这些一度“濒危”的遗产,就将长存于世,则无疑也是一己生命的延长。

  附注:本文写于1984年。后来廖东凡调回北京,还在一直为西藏工作,退休前任《中国西藏》杂志主编,陆续推出《雪域西藏风情录》和“廖东凡西藏民间文化丛书”等十数部专著,并主编丛书《世界屋脊上的神话和传说》一套四册等。

  

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(责编: 苏文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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